一厢情愿地认定

妈妈的记性很好，尤其是孩子们的事，她记得特别清楚。

别问我她的脑袋是怎么操作的，总之，她记得。她真的记得。

我想，大概是上帝给每个妈妈都对个别的孩子设有特别的记忆库吧。


妈妈有六个孩子。

我从小觉得生长在这么一个大家庭里，热闹归热闹，人际也在此学会一些；

但心里总有小小的不平衡，觉得父母的爱不够分。叛逆起来的时候，我简直觉得妈妈不爱我，她都只爱成绩比较好的三姐。

直到我渐渐长大了，也信主了，我开始明白，

人的爱本来就是有限的，我们的父母也在未学习如何当父母前就被逼要从零开始学习，过程中难免有顾此失彼的。

再说，他们已经把最好的、尽全力地奉献给孩子。我不该再挑剔些什么。


那个下午，妈妈给我拨了通电话，提醒我，是不是忘记更新路税，却仍然忘形地驾着车子乱跑。

对于这件事，我既羞愧又懊恼。最近实在太忙了，人也不在马来西亚，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。

妈妈不断地重复后果有多严重，还说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也会忘记……一次、两次、三次……

而电话另一头的我，头越来越低，嗓子也越来越不耐烦。

最后，我说：“好啦，我叫博文等下骑摩哆回家拿（爸爸已经帮我还了路税，要回家换贴纸），不就行了吗？（不耐烦）”

我想，自从离开大学后，我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向妈妈说话了。我，甚至赌气得连妈妈问说要不要和博文一起回来，吃了晚饭再走，我都直说“不要！” （坏小孩）

盖上电话后，我像做错事的孩子，扑在沙发上哭了好久。 为着自己所犯的错——忘交路税，带来浓浓的自责（为何至今还是不能独立，还要父母操心）；也为着自己一反常态地对待妈妈……

但说真的，气在心头时，我认为虽然我错了，但是妈妈不应该捉住我的错误，在伤口撒盐，不断重复我错了。

（竟然为了这么小的事情生气妈妈，真不可理喻。）


后来，和同工分享这件事，其中有一个同工的母亲早在几年前过世。分享完毕后，我忽然感觉自己很不应该。

子欲养而亲不在，我却为了小小的事情赌气不回家，派个代表了事。


而故事，还未到结局呢。


当晚，博文回家时，带着大包小包的，像过节一样。

“这是妈妈说你最喜欢吃的鱼。” 博文开始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。

“这是妈妈说你从小最喜欢吃的柚子。妈妈说，你从小总是盯着神台的柚子看，抱着柚子一直吵着要吃……”


接着，博文看着我，很认真地说：

“你看，妈妈还是很疼你的啊。她都为你准备你最喜欢的东西。你不要再生气了。”


那些小时候的故事，妈妈很喜欢重复再重复地告诉所有人。

每次家里有柚子的时候，妈妈会重述柚子的故事。我不需要在场，也能想象她描述的内容、神情、语气。因为这些故事，伴随着我长大。

我没有告诉妈妈，其实现在的我，爱柚子的心没有以前那么深了。

反而，我很喜欢妈妈心里记得这个故事。（虽然我曾经很抗拒为什么妈妈总爱话当年，但那也是不懂事的时候才这么想的）

这些故事，提醒了我，妈妈对我们每一个孩子的用心。


对于妈妈一厢情愿地认定我喜欢某一些东西，或者说，我还像当年一样深爱着，

我，没有什么反对的。

反而，我愿意迎合她。因为这是属于我们最珍贵的记忆，是岁月流逝无法夺去的。